【床边故事】金鸟
一
从前，有个遥远的国度，那里种着世界上最漂亮的玫瑰，国王的城堡就在玫瑰花园中央。
国王有三个王子，一直想要个女儿。因此，当小公主安妮出生的时候，他举行了一场持续三天三夜的庆典。人们纷纷涌进城堡，参加永不落幕的舞会。
大家享受着美味的烤肉和香甜的美酒，真心诚意地给安妮公主送上祝福。
国王和王后吸取隔壁国家的经验，特地宴请了所有巫师来参加宴会，准备了十三套一模一样的银餐具。
听说隔壁迄今为止都还睡着。
但第十三个巫师还是很不高兴。
她认为让自己和一群碌碌无为的巫师混在一起是对她的侮辱。
于是在向公主送祝福的时候，她挤开了第一个巫师，把冰凉的手指抵在小公主的额头上，说：“她长大后会变得勤劳，勇敢，善良，美丽。”
她的声音像风琴一样好听，嗡嗡地盘旋在巨大的宫殿内。跳舞的女士停下了旋转，偷糖的小孩也忘记了咀嚼，全部呆呆地看着她。
女巫说：“但是这个国家的其他人，都会永远失去希望！”
说完，她“啪”的一声，变成只金色的小鸟，撞碎玻璃从窗口飞了出去。
这只金鸟一路盘旋，去千家万户的楼顶高歌。听到它歌声的人都忘了自己在干什么，沉浸在最痛苦的回忆中。
绝望像海浪一般，拍在整个国家的大街小巷上。
宫殿内也是一片混乱。
厨房里女仆捂着脸哭起来，烤鸡燃起熊熊大火。感冒的贵夫人觉得自己患了不治之症，紧紧搂住男伴的脖子，勒得他快喘不过气来。王后抱着小安妮，叹息的眼泪落在她的脸上。
被挤到后面的十二个巫师已经抱在一起痛哭流涕，完全指望不上。
每个角落里都有人在呜咽。
就这样，十七年过去了。
二
十七岁的安妮公主果然和预言中一样，出落的美丽勇敢。但城堡却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国王不再给得出薪水，如今只有他们一家人挤在空荡荡的城堡里，到处都是脏兮兮的。王后每天忙着准备食物，国王带王子们去森林里打猎，安妮负责玫瑰花园——如今已经种满了半死不活的蔬菜。
夜里，为了节约柴火，孩子们就睡在一楼又硬又窄的床上，床头靠着床头，听王后讲过去的故事，故事里有穿着华美的妇人，丰盛可口的晚餐，和开满玫瑰花的花园。
最后，王后总会说：“那年，有一个巫师告诉我，小安妮是拯救我们的希望。”
这时大王子——他是唯一记得当初发生了什么的孩子——就会大声地反驳：“巫师说这话不是她说的。”
有一天晚上，安妮躺在床上的时候，突然听到一种奇怪的声音——嗒哒，嗒哒，嗒哒。
像有人在玩弹珠。
她非常好奇，想上去看看。
但大王子说：“只是老鼠在跑动而已。”
安妮坚持要去，大王子只好推开被子，气呼呼地拿起床头的火把。
二楼空荡荡的，只有一只瘦弱的老鼠飞快跑过。安妮想继续往上走，大王子摇摇头。
第二天，安妮又听到了同样的声音——嗒哒，嗒哒，嗒哒。
像有人在用食指不停地敲击地板。
但二王子说：“只不过是风吹过破烂的窗户而已。”
安妮坚持要去。二王子只好穿上外套，不满地拿起了床头的火把。
二楼空荡荡的，只有喧嚣的夜风挤过窗户的破洞。安妮想继续往上走，二王子叹口气，拒绝了。
第三天，安妮躺在一片黑暗里，又听到了那个声音。
嗒哒，嗒哒，嗒哒。
安妮从床上爬起来，说：“我要上去看看。”
三王子站起来，拿起了火把。
安妮跟在他身后，以为他要和她一起去，刚走到门口，三王子转身往反方向走去。
安妮问：“你要去哪儿？”
三王子说：“去告诉母亲给你换个房间，不要吵我们睡觉。”
房间里的大王子和二王子哄然大笑。
三
安妮有点生气，但还是提着裙子，一个人走上了台阶。
二楼依然空荡荡的，风和月光从破烂的窗户里灌进来，一只油光水滑的老鼠在她脚上箭一般地窜过。
安妮的心里咚咚直跳，差点尖叫出来，他想转身就跑，但她又听见那个声音更近了，仿佛就在楼上。
嗒哒，嗒哒，嗒哒。
像是什么人在玩小鼓。
她摸黑打开通向三楼的小门，踩在硌脚的瓦砾上，循着声音一路向上。
四楼。
五楼。
嗒哒，嗒哒，嗒哒。
她的裙子被钉子划破了，手掌抹满了黑糊糊的灰，脸上也脏兮兮的，整个人显得狼狈不堪。
最后，她终于到了城堡最上面的小阁楼。
月光透过一扇圆溜溜的小窗户照进来，把整个屋子照的透亮。安妮睁大了眼睛，往屋子中央看去。
什么也没有。
连声音也停了。
安妮有点丧气。她觉得自己做了毫无意义的蠢事，站了几秒后，就打算转身离开。
就在她转过去那一瞬间，背后突然又响起那个声音，而且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响，似乎在朝她慢慢地移动过来。
嗒哒。
嗒哒。
嗒哒。
安妮吓坏了。她紧紧握着手里的匕首，汗水从背后渗出来，湿透的衣服像黏糊糊的黑夜，死死地粘住她。
最后，她咬着牙勇敢地转过身去，抬起了手。
屋子中央有一个穿黑衣服的女巫，正是十七年前那个，正单腿在脏兮兮的木地板欢快地上跳着，嘴里哼着一首歌：
公主用了十七年；
还是没把我找见！
等到他们都完蛋；
漂亮城堡归我管！
她的鞋跟撞在地板上，不停发出那个声音。
嗒哒。嗒哒。嗒哒。
看到安妮突然转回身，女巫大吃一惊。
她“啪”地一声变成了只金色的小鸟，就要破窗而出。这时，安妮手中的匕首伴随三支呼啸而来的箭，全部射到了小鸟身上。
金鸟发出一声哀鸣，在一阵淡淡的金色光芒中，消失了。
安妮回过头，看见她的三个哥哥都握着弓箭，笑嘻嘻地朝她招手。
大王子说：“不要误会，我不想来的。”
二王子说：“是母亲一定要我来的。”
三王子说：“他们骗你的。我们的小妹妹可是拯救我们的希望。”
安妮“噗嗤”笑出声来。
四
笼罩王国的阴影不见了。
集市上又挤满了欢声笑语的人群，这情景已经十七年没有出现过了。
国王又一次举办了盛大的舞会，这次虽然没有丰盛的宴席和奢华的音乐，来参加的人却依然络绎不绝。
大家聚在一起，热热闹闹地为安妮公主补上了迟来十七年的：
生日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