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人称】好感度今天降了吗？
1.
你穿越了。
花了一天半的时间，你搞清楚了所处现状——这是个修仙言情文，你是言情文中那个被攻略的对象。
本文的绝对主角。
拥有和天道对话的最高权限。
于是你迫不及待地问天道：“作为主角，我是这个世界最富有的人吗？”
天道：“不是。”
你：“那我是这个世界最美丽的人吗？”
天道：“不是。”
你：“……那我是什么？”
天道：“我的仆人。”
……
啧。
你勉强地“哦”了声：“那我给你干活，有什么好处吗？”
天道笑了下，声音是蛊惑人心的好听：“可以活着。”
2.
你当然不愿意给所谓的“天道”当仆人。
阅文无数的你，是在某点某江的系统文上，花了好几个月工资的氪金玩家。
这样的知识积累让你一眼就看穿了天道的本质——这货就是个文绉绉的小说系统。
它的软肋太明显了。
只要你让小说崩得够彻底，天道就一定会卡bug。
逃跑之日，指日可待。
3.
在醒来的这段时间里，天道一直以你“积分不够”为由，不给你开放这个世界的其他地图。
你试过出门，但门推开后，把一根簪子伸出去，紧跟着它就断成了两截。
所以你只能在自己的卧房内转悠。
这房间的布局很诡异，其中有些细节让人百思不得其解。
譬如屋内的书架上，零零散散地放了很多剑修有关的书册与笔记。这笔记应当是都出于主角之手，但每一本——甚至有时候一本的不同页数，上面的字迹都不一样。
再譬如尽管你出不去，但外面总有人来。
听脚步声，应当是个轻柔的姑娘，她总是会礼节性地敲敲门，然后在门口留下一个托盘。
托盘里是个空瓷杯。
你打开门，觉得这个画面诡异到离谱，就问天道：“这是什么意思？”
天道微微一笑：“别怕，走剧情呢。”
……
你当然知道这是在走剧情。
你的终极目的不就是不走剧情吗！
你在屋子里关了不知道多少天——好在你是个玩解谜游戏的高手，经过缜密的观察，终于在某一日，不小心地撞开了书柜后的密室。
然后你看到密室门上，有一道密码。
4.
你默默地把书柜门关上了。
很离奇的是，这期间天道一直没吱声，似乎也没注意到你发现密室这件事。
你估计他是在摸鱼。
之后过了两日，来送空杯的终于换了个人。
这天清晨，一道清朗的男声在门外愉悦地响起：“五师姐，我回来啦！！！”
你摸不准主角应该是个什么性格设定，模模糊糊地“哦”了声。
那男子就继续，声音带着点撒娇的意味：“五师姐，二师兄说你还在闭关……”
他委屈巴巴地说：“我从山下给你带了冰糖葫芦，你要吃哦！！”
“还有……”他顿了顿，“二师兄说血不够了，你还得再放些……五师姐，这几日都没放血，是不是身体不适？”
剧情的走向越来越怪，从可爱师弟直接飙向抽血变态。
你靠近门边：“什么血？”
师弟愣了愣：“诶？”
他说：“每日清晨，从指尖放三滴血到杯中……五师姐，这不是当时二师兄和师尊一道定的规矩么。”
……
你舔了下嘴唇：“哦，知道了，放下吧。”
那头的师弟又哼哼唧唧地撒了一会娇，声音还挺好听。
你当然是不想放血给变态的，所以在屋内翻箱倒柜找朱砂，权当他说话是背景音乐。
最后师弟离去，朱砂没找到，但你搜到一张传音符。
指尖触及，你听到了一个遥远的模糊的声音：“4592。”
旋即符纸自动焚烧。
你盯着最后一星火光，走到密码门前，按下数字。
4592。
5.
你顺着幽暗阴冷的密道一路走去，不久后，抵达了一处山洞。
在洞口，是条璀璨如银河的瀑布。
水幕旁有一身量高挑的男子负剑而立，像从天而降的神祇。
可这神祇装的不够彻底，指间沾了些污泥，被活活地拉入凡尘。
他回头瞥了你一眼，淡漠的狭长眼角里，盛着丝丝缕缕诧异的神色：“呵，运气不错啊，五师妹。这就出来了？”
你张了张嘴，没有说话。
因为你从脚下的洼坑中，头一次看到了自己的倒影。
在你的头顶上，有个闪闪发亮的粉红色进度条。
三师兄好感度：5%。
一个被攻略的对象，按逻辑，终极目的是好感度升到100%。
很好，那么接下来，就是卡bug开始的地方。
你抽出长剑，指向他：“受死吧。”
6.
这门派是剑修，而你这辈子离剑最近的一次，是上次的游戏角色选了剑客。
但你是绝对主角，至少目前为止，一定不会输。
所以你冷酷无情地咳嗽一声，瞥了眼他的指缝：“东西，没挖到吧。”
这人大白天躲在瀑布后，手里还一指甲泥巴，十有八九是有什么大秘密。
秘密败露，生命威胁。
这事搁在哪个人物身上多少都得带点情绪。
你心里激荡起剧烈的波浪——他要生气了！你好感度要下降了！！
可惜那男子只是眯了下眼睛，笑了下：“怎么。”
他的手负在身后，慢悠悠地靠过来：“师妹，现在连三师兄都不叫了？”
音调低沉，容貌迤逦。
隔着水洼，你看到自己头上的粉红色进度条缓缓抖了抖，数字跳动：
好感度：10%。
你沉默了。
忘记了，这是你自己的好感度。
这不争气的少女心啊！
7.
最后你糊弄地干笑了两声，说自己就是睡了一觉就出现在这儿了，还迷路了。
紧跟着向天道求助。
天道一副刚摸鱼醒过来的样子：“啧，几秒钟不看你，就找这些麻烦——”
然后三师兄在天道的干预下，自然而然地就被你糊弄了过去，带你回到了门派。
一路上，每路过一个人，你都能感觉到自己头顶的进度条多了一道。
十分钟后，你恰巧路过一面镜子，看到了自己的头顶。
上面五颜六色的进度条光芒万丈，像一条穿越人海的彩虹桥。
你眯了下眼睛：“我说，里面怎么还有条‘树’的好感度啊？！”
天道懒洋洋地回答：“万物有灵，你有意见？”
有。
你：“人也太多了吧，我真的是被攻略的主角吗？”
而不是个被领任务的NPC？
天道没有回答。
倒是三师兄发话了：“怎么不走了？”
你讪讪地跟上：“来了来了……三师兄，你可千万别告诉二师兄我溜走啊，我回去一定好好闭关，潜心修炼。”
三师兄转头冲你笑笑：“不会的，你也有我的秘密，不是么？”
好感度：20%。
8.
你很努力地控制住自己的眼睛，不再去看他。
不久后就到了院门口，进屋时你回头问三师兄：“三师兄，你说……现在这世上，最邪恶的反派是谁啊？”
没准走走反派路线，可以逃离上涨好感度的命运呢。
三师兄皱了下眉：“问这作甚？”
你咧嘴笑笑：“我……我想知道，我的血到底能不能帮忙抵御他们。”
这属于一招险棋，毕竟你根本不知道你的血到底是用来干什么的。
万一那个二师兄就是个纯变态，只是用你的血调颜料画画呢。
三师兄挑了下眉，语气微凉：“……能。”
好感度：30%。
他闭了闭眼，漆黑的瞳仁里满是复杂而心疼的情绪：“我们能对抗魔尊，不久之后，你就能获得自由。相信我。”
好感度：40%。
在好感度飙升到50%之前，你情绪突然降了下来：“哦。”
然后绝情地关上门。
三师兄实在太好看了，好感度已经到了45%。
门一合上，天道就幸灾乐祸地开口：“问啊，怎么不问了？”
你往床上一瘫：“魔尊也可以攻略我，是吧。”
天道：“不清楚……要不你试试？”
你撇了下嘴。
闭关不见人，就能最大程度地减少好感度上升，但这需要每天给出三滴血。
如果拒绝闭关——那么好感度就一定会不受控制地上涨。
等好感度满级，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
这房间里处处是诡异，怎么看都像是被很多人住过了。
好感度满级之后的那些原主人，现在都在什么地方？
你在床上滚了一圈，愤怒挠头。
9.
不过很明显，你的想法是错误的——当天晚上，就有人跑到你房门口弹琴。
琴声悠扬，如泣如诉，余音绕梁。
你坐在梳妆镜前，盯着头顶属于六师弟的好感度不断往上窜。
真的会谢，这破地方怎么没有降噪耳机的。
你忍无可忍地透过门缝，给门外那位音乐家递了张小纸条：【别弹了，回家弹棉花吧。】
琴声骤停。
你好像听见了有人心碎的声音。
你对着镜子里的自己叹了口气。
果然要在这修仙的世界里不做人吗……
但好歹是把他熬走了。
结果十分钟后，门外传来了食物的香味。
十六师妹娇娇软软地在门外开口：“师姐姐，我给你带了夜宵哦，你记得出来拿。是人家自己做的呢。”
好感度：60%。
好感度：65%。
好感度：70%。
你面无表情地继续昧着良心，给门外递小纸条：【难吃，不要。】
心碎的声音×2。
10.
靠着垃圾话的输出，你好歹是撑到了第二天，然后滴了三滴血到瓷杯里。
接下来，你有一天一夜的独处时间可以溜走。
在这之前，你先喊了两声天道：“喂，摄像头？”
天道没有回答。
肯定又去摸鱼了。
你满意地打开书柜的机关，再次踏足密道。
在山洞里，你开始一寸一寸地寻找，之前三师兄在挖——或者埋的东西。
终于，一个时辰后，你在山洞的角落，看到了一块白色的物体。
你刨开周围的土壤，看到了一颗骷髅头颅。
11.
你有点害怕。
很是缓了一会，才小心翼翼地挪动它。然后就看到颅骨上有个花哨的标志，是一道刻上去的避水符。
你突然明白过来。
你把手伸进去，果然从颅骨里面，找到了一个干燥的小包裹。
里面是一卷写在绢布上的用药手记。
【小甲，用宣格草少量，死亡。】
【小乙，用宣格草少量，无效。】
【小乙，宣格草加大剂量，情感丧失。】
【小丙，宣格草与小乙等量，味觉丧失。】
【小丁，宣格草，死亡。】
【小戊，宣格草，可见彩灯一条。】
【小戊，宣格草加大剂量，可见彩灯两条。】
一下密密麻麻的，是对这个小戊用药的详细记载——你越看越心惊。
甲乙丙丁戊。
这个小戊，可能就是你自己。
所谓的彩灯，应该就是头顶的进度条。
在最后一条的记载中，没有再提彩灯的事。
【小戊语言混乱，谓“天道”乍现，与其耳语。恐精神错乱，然宣格草仍仅此女一人能用，实属可惜。】
这条后面跟着字迹模糊的朱批。
【闭关，取血。】
你愣了会，把布条和骷髅放回原地，觉得山洞里越发湿冷阴森。
向来只听说魔修有用人做药引子的，谁能想这个正气凛然的剑修门派，居然也搞这种歪门邪道。
你是一个试验品。
你揉了揉太阳穴，突然听到脑海里天道浮夸的尖叫：“我靠你怎么都摸到这里来了！！！！”
你勾了下唇角。
不演了，回来了啊。
很好。
你在瀑布洗净自己的双手：“说说吧，怎么回事？”
12.
你从天道那里听了个故事。
十几年前仙魔大战，两界伤亡惨重，最后是魔界受到重创，退回深渊。
而修仙的领头门派，这家剑修，拿到了魔界单独上缴的一份药方。
用宣格草给人食用，能使其头顶产生彩灯。每日饮下此人三滴血，能极大提高修为。
若彩灯满格，修为提高幅度将会最大，不过数日，便能得道成仙。
不过这药对献血者来说，是用生命去供养另一个人，时日长了，便会死去。
你揉了揉眼睛：“所以，我出现在这里，不是偶然。”
天道咂咂嘴：“……门派里有个符修，专程引人来。”
你咬牙：“那么，我之前，这个躯体里装过多少人。”
天道沉默了。
过了好一会，他才开口：“三十余人。”
你轻轻握拳，提起行囊往瀑布外走去。
天道紧跟着问：“你去哪？”
你笑了下：“解决这件事啊。”
13.
你没想到自己一语成谶，当真把整个小说搞崩了，还直接快进到结局，去魔界找解药的境地。
仿佛开了打游戏的二倍速。
你找到了去魔界的路。
这倒是很好找，因为下了山之后，市场上有人卖地图。
解药在魔尊宫殿的秘宝阁中。
你混进魔界已经算勉强，要想混进魔尊那个巍峨的宫殿，那无异于上青天。
不过好在你随身带了镜子。
越靠近宫殿，你越能看清自己头顶那条红的发光的好感度进度条。
是魔尊的。
魔尊果然是男主人设。
所以你干脆直接去敲了魔尊的大门。
天道还在含着笑问你：“那，如果他不是男主怎么办？”
你眨眨眼：“没关系，我是绝对主角，不会死的。”
14.
进度条，好感度5%。
几分钟后，有个帅气的男子出来，将你引入了宫殿。
在这你终于松了口气——头上的进度条没有再增多了。
但那个男子明显不大满意你。
毕竟边走边照镜子是有点怪的。
终于，在走进的魔尊的宫殿后，你看到了魔尊本人。
在一大群浓妆艳抹的魔修中，显得面色过于苍白。
你负剑立于殿中，冲魔尊行礼：“见过魔尊。”
座位上那人笑了下，声音分外耳熟：“嗯，早见过了。”
你眯了下眼睛。
靠。
这熟悉的声音。
他是天道。
旋即，魔界众人看到了惊掉自己下巴的一幕。
刚刚还对魔尊规规矩矩的少女，下巴一抬，手一伸：“解药。”
15.
魔界众人被遣散，魔尊从衣袖里摸出一个小瓶子：“过来。”
你把长剑随手一扔：“你是玩家吧？”
魔尊挑了下眉，笑了：“你怎么知道？”
你说：“我原以为，天道是一种传音入密。但你又不像——你还能检测到我的行动。所以我估计，你就是系统。”
小瓶子被放到了你的手里。
你继续说：“但系统不应该这样有人情味，能听得懂我说的所有话，所以我估计，你还有个系统，你是个玩家或者宿主之类的角色。”
魔尊叹了口气：“嗯。”
你笑笑：“可是你为什么要帮我？你不是说，这是个修仙言情文吗？”
魔尊勾了下唇角：“是这样。原本的剧情……是我作为系统，带着你与那剑修中某人好感度达到满分，两情相悦后骤然发现这骷髅。那男子最后和你下定决心，一起来魔界寻解药，这样那样的打架，然后男子战死沙场，你拿到解药，整个修仙界中，用过你的血的人全部失去效用。”
魔尊揉了揉额角：“这任务，我原本是愿意做的。可来了，才发现他们杀了多少人。你在那地方多待一日，死去的几率就大一分。”
他笑笑：“我又不是变态。”
他扯了扯嘴角：“这玩家，不当也罢。”
旋即，他从身边的碗里取出一颗蜜饯：“药后甜点。”
16.
一切都结束了。
你坐在魔尊的大殿里，听见门外不住传来巨响——世界在崩溃。
你看到周围的一切都在变淡。
魔尊舒舒服服地靠在椅子上，眯着眼睛朝你笑：“回到原本的世界，万一我们能再见面呢。”
在世界马上就要消失时，你问了那个一直没问出口的问题：“可是，你到底是怎么绕开系统的监管，瞒着它让我发现事实的？”
魔尊耸耸肩：“生命值低于15%，它就监视不了我。”
你没有再继续问，只是握了握他的手：“那，去现实世界再会？”
魔尊勾了勾唇角，露出一个漂亮的笑容。
在离开前，你看到了他的生命值。
2％。
1%。
全文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