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尔德德

50.

铁柱算是个很友好的人。

只要公主和小狗不靠近窗户，她就不会露出预备攻击的状态。

而且过得很诗意，一整天又是唱歌又是画画又是看夕阳的。

但就是没有摸过数学书。

公主：我觉得还挺好玩的。

公主：就像刷最低等的怪一样。

公主：你不戳，她就不会动。

小狗呜呜地在窗台趴了一会：我还是觉得很恐怖。

小狗：你有没有想过，每天的饭到底是怎么来的。

小狗：这样突然出现的食物，总感觉到最后会变成蛆虫什么——

铁柱：吃饭啦！

小狗：的。

51.

事情在当晚出现了转机。

这是一个有月光的晚上，惨淡的光从窗户落进来，沿着地板，一格一格地往床上爬。

公主今晚有一个绝妙的办法来制止睡眠。

公主：我把替身做的面包带在身上了。

公主：闻一闻提神醒脑，尝一口天崩地裂。

小狗：狠还是你狠。

52.

靠这种生化提神法，公主成功坚持到了半夜十二点。

在秒针走到12那个格子时，房间里响起了一声缥缈的叹息，像是落在枕边的月光，突然有了灵魂。

然后床上的铁柱坐起来了。

借着月光，公主看清了铁柱的面部轮廓。

她的鼻子正在月光下发生急速变化，变得又弯又翘，看着就是副典型的女巫剪影。

接着，巫婆骤然转过了脸。

公主发现巫婆正死死地看着他们。

准确地说，在看她。

在月光下，她的嘴唇是血红色的，配着那张沟壑纵横的脸，显得格外阴森可怕。

她蹑手蹑脚地爬了过来。

她的鼻子都快怼到公主的脸上了，瞳仁压抑着疯狂的黑，然后哑哑的笑了声。

巫婆：新公主。

巫婆：关在这里，我就可以脱身啦。

53.

接下来，她愉悦地笑了声，轻轻哼着小调，在不远处的梳妆台前坐下，开始化妆。

长长的头发垂在地板上，被她仔仔细细地盘起。

接着她开始找衣服。

塔楼上的面积不大，铁柱的衣服和乱七八糟的数学书堆在一起，但那只苍老的手，每次都像避开火焰一样，避开了数学书。

公主了然地挑了下眉。

这边动静实在太大了，小狗在梦里翻了个身，好歹没醒。

等巫婆好不容易画了个精致的妆，站起来准备从窗台往外走时，公主支起身子，靠在床上。

她说：∑1/n收敛到61.35，那帮科奴用 ‘放缩-调和’ 证明∑1/n发散是错误的。[1]

眼看着已经半只脚踏进虚空的铁柱转回头来。

巫婆：你说什么？！

公主重复：我说，在你心里，也许数学和物理一样也是一门科学。难为你了。

巫婆的手死死地抓在窗框上，愤怒的声音从牙缝里钻出来：你再说一遍。

公主夸张地捂住嘴：啊呀。

公主：不好意思，你是巫婆，应该不懂数学吧？

公主：这是美丽的人才能学的东西呢——

巫婆跳进来了。

她的尖鼻子直接抵在公主的脸上，冰凉，让人很不舒服。

她咬牙切齿：你，把，刚，才，的，话，收，回，去。

54.

公主拢了下头发，对巫婆化的铁柱勾唇笑了笑，然后伸出一只手。

公主：重新认识一下吧，很高兴认识你，我叫赵小花，是来自森林的公主。

公主：你才是公主吧？

巫婆的眼神控制不住地又转脸去看角落里的数学书：……你怎么知道。

公主：很简单，公主从来不用假装热爱什么东西。

公主：铁柱那个“黎曼猜想”的人设太拉了。

公主：看的是2022年出版的书，都不知道2018年那个证明“黎曼猜想”的科学家。

公主：一看就是假粉丝。

巫婆沉默片刻，把手伸过来，握了握。

巫婆：你好，我是被关在高塔上的公主。

55.

巫婆被关进来的理由很好笑——因为她看上去不像一个公主。

这张反派的脸，没有办法给国度带来任何收益，所以国王就派人把她抓起来，关在了这座高塔上。

公主：这不合理。

公主：为什么不关在地牢里呢？

巫婆：……

巫婆：你才是反派吧？

公主耸耸肩。

巫婆还是解释了：因为地牢里有很多王国的仇人，如果他们认出了我，我的身份就有可能泄露出去。一个长得像巫婆的公主……这会是国度的污点。

巫婆挠挠头：其实还好，我在这有饭吃，有水喝，还能研究一下数学，然后就收到了童话管理所的消息。

巫婆：他们需要一个公主待在这里。他们告诉我，可以给我提供数学期刊，但反过来的要求是，我白天要变成那个“铁柱”的模样，维持童话故事的完整。

巫婆：如果遇到了“铁柱”认为合适的王子，我就要跟他走，和他结婚。

巫婆：然后拥有幸福快乐的生活——但是童话管理所还是得按时给我送数学期刊。

巫婆：所以我就同意了。

公主一下支棱起来：你能和我聊聊童话管理所吗？

巫婆又挠了挠头：不能。

巫婆：我们的协议里写过了，如果我泄露关于童话管理所的消息，就算违约。

巫婆：他们会收走我所有的数学书，然后把我处理掉——

公主：那你在被胁迫的情况下，可以聊童话管理所吗？

巫婆：……危急情况除外——？

那把用来摸黄油的小刀悄无声息地落在了巫婆的脖子上。

公主：很好，现在你能和我聊聊童话管理所吗？

巫婆憋出来一句：你果然是反派吧。

56.

巫婆：其实我不太记得了。

巫婆：不过，我记得他们和我见面的那个地点，还有就是……语言。

巫婆：是龙的语言。

说完这句，巫婆盯着天空中那轮逐渐西斜的月亮，猛地推开公主的手：我要走了。

小刀很锋利，在巫婆的脖子上留下了一道浅浅的血痕。

巫婆：既然你认出了我，我就放你一条生路。

巫婆：走吧。

巫婆：在被找上门之前。

公主笑了下：你原本打算把我怎么样？

巫婆轻轻地回答：她邀请你们上来，是因为。

巫婆：她打算用你和小矮人们换食物。

公主：。

巫婆：？

公主：是森林里的小矮人吗？

巫婆：是的。

巫婆：他们失去了公主，正在被童话管理所责罚。需要在一个月内，找到一个公主顶替上去。

公主：……

巫婆：那些小矮子非常可怕，他们把那个王国的皇后吓得疯疯癫癫的，那个皇后可是个反派啊！

公主：…………

巫婆：还有Q国的王子，据说变成青蛙后，去了那边碰运气，结果失踪了。

巫婆：现在都传说王子被做成美蛙鱼头，吃掉了。

公主：……………………

巫婆：好了，我不和你说了。你自己保重，我先走了！

57.

巫婆从窗台上跳了下去。

在她出去的那一秒，公主火速从被子里钻出来，一把捞起狗，飞快地上了升降机。

小狗睡得迷迷糊糊，对突然被揪起来这件事很愤怒。

小狗：和人胆敢扰本王安眠，斩了！

公主：哇，看不出来你其实是个国王啊。

小狗终于醒了。

小狗：……

小狗：别提了，那是个伤心的故事。

58.

公主骑在马上，把铁柱的故事迅速讲了一遍。

小狗：谁造谣我变成了美蛙鱼头啊！

小狗：胡说八道！！！

小狗：一定是我大哥那个混蛋玩意，等我回去了，看我怎么收拾他——你在往哪儿跑？

公主：追巫婆啊。

小狗：？？

小狗：有没有可能，人家最后和你说的是“放你一条生路”。

公主：怎么，你害怕小矮人们吃了我？

小狗：。

小狗：算了。

小狗：我如果没变成小狗，是不是真的会被做成美蛙鱼头？

59.

巫婆在一个山谷的柳树下停了下来。

树下很暗，只能看到阴影里有个生物的轮廓，把一个包裹递给了巫婆，然后问了句话。

巫婆指了指高塔。

旋即，一阵黑色的疾风从公主藏身的树丛旁窜出，冲着高塔的方向奔去。

几分钟后，公主听见了高塔窗户碎裂的声音。

小狗：这货把你卖了！

公主：还有个事忘记告诉你。

公主：她最开始想把我扔在高塔上，应该是想撕毁协议，给童话管理所找个替代者。

公主：你知道这说明什么吗？

小狗摇头。

公主：上次还能给我派个替身来替代我，这次就只能让巫婆抓替身，而且知道替身是我之后，迫不及待地冲过去想毁灭我。

公主：童话管理所的NPC都被用光了。

小狗：。

小狗：也不知道那些NPC是被谁搞没了的……

[1]引用自知乎《如何激怒一位数学爱好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