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暗之地
27.
怀坠穿上隐身衣,带着傅立往火车站方向走。
那个所谓的老大在掐他脖子时,身上那股味道更明显了,像是春运期间的火车上,人来人往的味儿和着各类食物的气息,酝酿出一款名为“俗世生活”的香水。
留香持久,余味悠长,不洗澡不准上床。
是林风站的味道。
一边走,怀坠就一边和傅立解释屋内的情况:“那个老大可能不是个人。”
傅立迟疑了几秒:“你是在和我说,这个世界上有鬼吗?”
活脱脱幼儿园老师哄小朋友的语气。
没等怀坠接话,傅立话锋一转:“那你寻思他是哪儿的鬼啊?我这儿有卖各种符咒、黑狗血、黑驴蹄子,也有十字架,银器——价格不定,高低都有,包您满意,童叟无欺。”
怀坠无语:“快闭嘴。”
傅立假装不好意思地咳嗽一声,正色道:“行吧,你觉得他是什么?”
怀坠说:“不好说啊。他掐我脖子的时候吧……我觉得可能是个触手怪。反正触感不像手。他啃……没有手指头。”
傅立皱了皱眉:“啧,我好难接话。”
怀坠:“??”
傅立解释:“我真的很难对‘没有手指’这几个字发出任何感觉到恐惧的评价。”
怀坠扁扁嘴:“我总不能当时一个飞扑,上去把他上上下下摸一遍,看他到底长啥样吧!”
傅立说:“倒也确实哈……不过薛老板当时找我,话也说得挺急的。我之前见你们,你两不都新影不离的么?这次怎么离得这么开?”
怀坠叹了口气:“你不知道我们是怎么认识的吧?”
傅立无辜摇头。
两人在火车站站台等火车,怀坠看着黑沉沉的火车道解释:“当时吧,我成绩不好。”
傅立极其热情地笑了声:“嗨,你早说啊!我这儿有点读机虚拟家教番茄钟五年模拟十年高考——”
“谢谢,”怀坠摆手,“不用了,我当时成绩不好,就和我爸扯皮,夸海口说我肯定能考过英语四级。”
傅立带着点嫌弃:“英语四级你都考不过?”
怀坠委屈点头:“我就考不过,怎么了。你不满意?我什么都会啥都能考得过,你东西能卖给谁?”
这话太有道理了,以至于傅立被噎了半天没说出话来。
怀坠接着说:“然后我就狗急跳墙,得想办法,就在操场上看到了薛白。你是不知道啊,那小子当时看起来戴着个眼镜斯斯文文的,一看就是吓唬两句他能当场开始哭的样子。”
傅立回想起薛白那张冷冰冰不带表情的脸:“我不懂,但是我大为震撼。”
怀坠叹口气:“我现在也不懂自己当时是怎么想的。”
他挠挠头:“可能就是脑子进了水。”
远方传来火车的声响,在山谷里传出阵阵回音。
怀坠说:“然后我就冲上去了。”
“本来想让他替考,把英语四级过了。但是我又怕他当场揭发我,就嘴快,让他辅导我,我要考过四级。”
怀坠狠狠揉了把自己的头发。
“——然后他就开始监督我学习了。后来进末日世界,进了好些乱七八糟的宇宙,也是多亏他罩着我我才能混到现在,不然随时都有可能把自己交代了。所以我这次必须要找到他,绝对不能让他交代了。这样解释你清楚了吗?”
傅立点头。
“明白了,是苦情be爱情剧。”
28.
火车进站了。
还是怀坠来时乘坐的同款绿皮火车,况且况且地摇进站里,长长吐出一大口黑色烟雾,昭示自己到达。
和人下车随处吐痰一个效果。
怀坠拽了拽隐身衣的扣子,蹑手蹑脚地上了车。
傅立跟在他后面,两人上车后一顿扫视,终于在隐身状态下看出了异样。
或许是因为这次没有一个傻了吧唧的男青年在走廊连接处杵着,诸位活跃了很多,整个车厢里人声鼎沸泡面飞舞,怀坠摸了摸手臂,中间撞了五六七八个人。
第一位:“干啥呢这是。”
第二位:“老大的小伙子了,眼神不好使呢?”
第三位:“嚯,小伙子你踩得舒服吗?”
怀坠慌里慌张地把自己的脚从大爷脚上挪开:“不好意思不好意思——但是大爷,您咋知道我是小伙子啊?”
大爷明显慌了。
他说:“哦,你是大姑娘啊。”
怀坠迷惑成一个眯眯眼:“啥?”
他一把拉住大爷的衣角:“大爷,我这您这我,您看得见我?”
大爷笑眯眯地搭话:“哦,看不见。小伙子你放心,你是安全的——不管你穿什么,是什么性别,有没有用变声器,现在你都绝对安全。你瞅瞅你这衣裳质量多好。摸起来就是牌子货嘛。”
这话就好像在说他的网络小号。
也不知道自己的旧手机有没有被老爸翻出来聊天记录和发言,那是他脚趾扣地的青春。
怀坠使劲咳嗽一声:“大爷,那您咋知道我是男的?”
大爷耸了耸鼻子:“嗅觉啊,小伙子你没有嗅觉的,有味儿啊。”
怀坠低下头使劲闻了闻自己。
嗯。
好些天没洗澡了,是有味儿。
他嘟囔着:“那也不能搞歧视吧!为啥有味儿的就是男的啊!”
大爷的话里带上点深刻的同情:“你也是个残疾小孩子嘛,啧,我就说了,这人造的东西吃不得,这群人非要吃非要吃,这下好了吧,残疾了吧。”
说话间,怀坠已经被大爷拉着在一个空座上坐下来了。
大爷极其热心地招呼:“妹子,你接热水的话给这小伙子带点,他没有嗅觉。”
片刻后,一个娇怯怯的女声响起:“呀,那不就是和遂意姐姐一样。”
怀坠虎躯一震。
遂意!
他终于摸到一点和薛白有关的门道了。
怀坠咳嗽一声:“……大爷,什么叫我没有嗅觉啊?”